【叶周】言灵（4）
动力来自小周生日还差五天！
今天拼字的外援是卧板子的楷楷~~~~
（四）
“轮回”作战单位——或者通称轮回战队——辖区主要在长江三角洲一带，但主要战士并不驻扎在辖区，和其他战队的情况一样，驾驶员和机体都留守在军校，只有在需要时会被调配赶赴战场。此时轮回战队六名现役战士都在以战队命名的指挥所大楼的顶层指挥室内，一人守着一杯冷透了不停添水的茶，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依然没等来早就该报到的人。
“小周，要不你先回去吧。”
轮回技师兼队医方明华再度从底座上拿下嘀嘀叫着的电水壶，象征性地给每个人杯子里都点了几滴开水，最后把周泽楷面前那杯白水整个泼进摆在会议桌中央为表隆重从仓库里拖出来的假花盆里，替他斟满，有点担心地提议。
周泽楷摇摇头。毕竟重伤初愈，他面色很不好，额上一片细细的汗珠，刘海湿漉漉地粘在眉骨上。他独自坐在长桌一端属于队长的主座上，十指相对抵在鼻尖下低垂着头，十分乖巧温顺。
“队长你回去吧，”已经跟旁边的杜明一起分光了整盘瓜子的吴启也好心劝，“我们几个等着就好了。”
“就是就是，”吕泊远从平板上拔出自己的脑袋，“队长你伤那么重，谁都知道你没死是因为什么。”
周泽楷抬起眼，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似乎想要露出个笑容。
他最终还是又垂下了头，摊开双手看了掌心一眼，又合起双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指尖：
“我已经不疼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单纯的陈述句。周泽楷的声音沉静透澈，带着细微的回声，似乎有透明的脉络在他周身盘旋。是一个对自己下的言灵。
坐在周泽楷下首第一位的方明华撑着额头，眼神分明地写着不赞同。但他的队长精神的确明显地好了，因为伤口疼痛而一直微微弓着的背也挺直了。周泽楷松了口气，伸手到军装内袋摸出一本指头长的便签条，有着蓝、绿、黄、红四种颜色，又从笔筒里抽了只笔，撕下一张蓝色的便签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刚写了一个日期他就停了笔，犹豫着慢慢把纸条折起来，又撕下张绿色的看了一会儿，按了按自己的侧腹，皱起眉头再撕下一张黄便签。
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写，把便签本重新塞回口袋，神色比一开始更加低落了。
方明华眼里的不赞同变成了心疼。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再去联系一下指挥中心，叶神不带手机的习惯还真得让他改改。”
没有了江波涛，队长又是周泽楷，资历最老的方明华理所当然地担起了主持队内事务的责任：“孙翔，你送送小周。小孙？孙翔！”
被杜明推了一把的孙翔抬头“啊”了一声，连忙摘下套住整个脑袋的头盔，断掉电源丢在桌子上，大长腿三两步就迈到了周泽楷座位旁边：“我送队长回去？走吧队长，我扶你？”
周泽楷摇摇头，避开了孙翔莽撞地伸过来搀他胳膊的手，按着手肘处慢慢地站起来，再度摆手拒绝了孙翔的帮助。
他没有强行命令自己立刻痊愈，因为此时难度太高的言灵反而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并且现在已经没有人帮他斟酌计算，吃了惨痛教训的周泽楷和整个荣耀军校都禁不起再一次的损失了。
孙翔还是坚持送他出了电梯一直到二楼的宿舍门口才转身去食堂，临走前还挠挠头问了句要不要帮忙带饭回来。周泽楷小声地谢绝了，目送孙翔下了楼才掏出钥匙开门。
在钥匙转动的瞬间周泽楷就意识到了不对。出门前反锁的防盗门现在只是简单地碰上了，钥匙转了半圈就开了。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右手扶住钥匙防止发出声音，左手拔出枪，侧身背贴着门旁墙体，无声无息地拉开门。
客厅里没什么异常，周泽楷压低身体屈膝以战术走步贴着墙根绕进去，地上多了个有点眼熟的破行军背包，拉链敞开着，里面有几件叠得整齐的军装，还团着件皱巴巴的野战T恤，露着半截脏兮兮的绳子。周泽楷一边防备着四周一边用鞋尖挑起衣服拨了拨，没发现什么异常。
周泽楷换了右手枪，靠着墙角快速窥视过走廊，持枪向相对的两间卧室走。刚刚经过书房，他的耳朵猛一动，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
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周泽楷放弃战术走位，有些激动地一把推开了传出动静的江波涛的卧室！
“……”
正拎着床单两头在铺床的叶修扭过脖子看门口，直闯进来的颀秀青年左手还扶着门，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被失望取代，立刻也被收敛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举枪瞄准了叶修，又很快放下了，枪口垂向斜前方的地板，目光从叶修脸上挪到他手里的床单上，又在卧室里空空地巡了一圈，和枪一样垂了下来。
“哟，回来了呀周队。”
叶修主动开口打招呼：“我是老冯、咳，冯校长派来的叶修，领导安排我跟你住一套宿舍，就先拿了钥匙过来了。”
我们在队里等了你一下午……
这样的话周泽楷是不会说的。他还沉浸在满满的失落中，只是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退出卧室，靠在门口想了一会儿，摸出战队配发的内网手机在战队通讯群里发了个消息说叶修已经到宿舍了。
一片愤慨的刷屏中方明华的私聊跳了出来：“本来都准备好给叶神接个风的，小周你问问他吃过晚饭没有吧。”
周泽楷捏着手机叩了叩敞开的卧室门，叶修正在套被罩，配发的崭新被罩折痕挺括，他伸长手臂抖被子，深蓝色的布料落下去露出他的脸：“怎么啦，周队？”
“嗯……”周泽楷扬起手机，在心里过了两遍再开口，“吃饭？”
“回来前买了碗面，”叶修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周队吃了没？要不我给你泡一碗？哎别说，他们都说我泡的面比野战粮好吃多了。”
其实可以不用吃泡面，也不用吃野战粮的呀……
周泽楷只是摇了摇头，再度退出来，给方明华发了句“吃过了”，回到自己的卧室。
见周泽楷出门，叶修打开手提电脑，随手敲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了九个小方块，提早过来在每个房间和窗外门口安装的摄像头开始正常工作。既然是执行保卫工作，叶修理所当然地认为安几个监控并没有什么不妥，他自认没有恶趣味，也没有装到浴室里，如果周泽楷能够接受的话他打算在荣耀第一颜的领花上也装个小的——
周泽楷正合衣平卧在床上，叶修装的摄像头角度是正对门口的，所以只能看到半张床。他看起来比中午的时候还要疲惫苍白，领带拉松了一点，单手遮住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
倒是睡得挺早。叶修把电脑搁到床头柜上，去客厅把背包拖进来，很快地整理完衣柜，又把之前屋里遗留的大概是江波涛的私人物品装成箱子摞到衣帽间。“轮回”的宿舍比之前“嘉世”的条件要好很多，三室两厅的公寓设计，中央控温空调，双人床，独立卫生间和浴室，共用书房面积很大，叶修估计摆一个训练舱都绰绰有余。
忙完这一切叶修又瞄了眼监控，周泽楷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把录像拉回去一段，正准准地看见周泽楷爬起来，脱掉外套规规矩矩地挂好走进洗手间，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
待得有点久了吧，好像周泽楷的伤还不怎么能洗澡。叶修回忆着周泽楷的病历，有点担心他一个人昏倒在里面。
“周队？我进来了啊。”
白天来装针孔摄像头的时候叶修已经彻底检查过周泽楷的卧室了，一派整洁，军人作风里又带了点私人风格，比较独特的就是衣柜里衣服特别的多，各种各样的风格，一看就是代言商送的，崭新地叠放着，有的连包装袋都没有拆。和白天唯一不同的除了挂起来的军装，只有床头那个漂亮的鱼缸，原本空无一物的玻璃器里多了几张彩色的便签条。
“小周？”
叶修推了下洗手间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打开门。周泽楷还穿着衬衣和军裤，领带都没有摘，双手撑着洗手台怔怔地看镜子里的自己，袖子有点打湿了，松松地卷起来，左手肘内还用胶带缠着留置针头。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叶修进来，只是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一遍一遍地说：
“伤口已经不疼了。”
叶修听到细微的声响，空气随着周泽楷的言灵微微涤荡。
“真的不疼了。”
周泽楷轻轻叹了一口气，睫毛垂下来，片刻，又扬起来，注视着自己，再度开口：
“我已经不难过了。”
他等了很久，右手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抚住心口：
“我不难过了。
“我，周泽楷不难过了。
“在我有生之年……”
周泽楷顿住了
“……”
他挫败地按住了眉心，合起眼，深深地呼出一口带着哽咽的叹息。
“为什么，没有用呢……”
——叶修无声无息地掩上了门。
周泽楷花了很久才在洗手间里换好衣服出来。
虽然疼痛被抑制了，身体的迟钝疲惫是盖不住的。他洗了几遍脸，避开绷带用毛巾擦了擦身体，几乎要缠满全身的绷带提醒了差点将他撕成两半的重创就在几天之前，他已经无法回忆自己是如何逃脱出来的——也许根本不是自己逃出来的，就像吕泊远说的那样，他没有死，完全是因为言灵。
强制提升为最高等级的，比一切都优先的言灵，保证自己的生命。
一味沉浸于过去时毫无用处的，周泽楷警告自己，最后抹了把脸开门出来，一抬眼，叶修正不请自来地坐在他的床上，身边摆着两个头盔，是下午孙翔戴了好几个小时的，训练用感应头盔。
“睡觉还早吧周队，”叶修扬了扬手，和他面部的肤色相比异常地白的指间夹着一张银白色的身份卡，“来一场？”
一个讲故事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