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一年又一年

《神弃·下·The Lost》结局章

(十二)

不二足足昏睡了37天。在这一个多月里,“Leaf-青春”战部闭门谢客,沉默着为他扛下了全部的压力。

“Leaf-FS”的辉光昙花一现,在不二昏迷过去时便消失了。小坂田刚看到全身是血的手冢抱着不断冒血的不二跑到医院的时候差点吓哭了,没有出任务的战士都飞奔过来帮忙,推仪器找药绑绷带,河村和桃城一人拿两个血袋徒手往不二的四肢静脉里挤才勉强赶上出血速度。越前真的哭了,一边跑来跑去地送器械一边偷偷拿袖子擦眼泪。一片混乱中,谁都没顾得上去平息不二强行瞬移到战部楼下和手冢跳下去那一幕在普通人中引起的风波,等到大石第二天终于想起来的时候互联网上已经炸开了,视频都上了电视台,“青春”在总部周例会上因严重违反《S式保密条例》并且没有及时善后而被点名通报批评,又因为无故缺席,被扣了下一季度的一半预算。

最开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检测到不二的S式波动消失,全身肌肉脏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小坂田按照常规急救方法连上系统输入S式支持试图激活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没几秒钟血压心跳呼吸骤然飙高,监护仪上曲线一通乱跳,紧接着心跳就停了。手冢一把拔掉了导线拼命做心肺复苏,这才堪堪抢回一条命来。

乾向各战队发出了求助信息,大家纷纷表示没有见过这种病例。一天后忍足发来了邮件,言简意赅地表示当天事发综合厅的监控摄像头被破坏了,他想办法拿到了切原和幸村的随身录像,这才还原了事实。不二的行动究竟是故意伤害还是防卫过当需要讨论,在ICU的切原也还没有苏醒,幸村保持沉默,忍足表示他会尽力争取平息事态,毕竟不二这自毁的行为达成了他想要争取的“不完全封印”的条件,至少他的生命保住了,不会让不二白白自我牺牲的。

真正帮的上忙的是佐伯送来的病案资料,不二当年在“SDR-六角”强行瞬移后的治疗方案让小坂田如获至宝。手冢向“冰帝”提出了援助请求,迹部慨然应允,帮“青春”承担了近一半的任务,还提出让不二转去东医大附院,他可以派“冰帝”的人负责警戒,保证不会混入别有用心的人。

手冢拒绝了,他说:“不二想要回‘青春’。”

迹部花了十几秒钟才理解了这句话,一贯执拗独断的他罕见地没再坚持。他在半个小时后派来了数名医疗专家,这次手冢没有拒绝。

第19天的时候不二的脑电波重新出现了反应,代表情况在往好的方面进展。乾在一开始就神情严肃地同手冢谈过,这样自毁式地爆掉S式经脉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后果是没有任何案例可以参考推测的,S式对于脏器的支持消失只要及时抢救,可能并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是对于大脑的影响并没有研究。手冢面色平静地听完,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直到不二的脑电波在伤后第一次打印出了曲线,小坂田激动万分地把纸条塞给手冢,手舞足蹈地讲了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后,乾才发现手冢绷不住了。

他还是很镇定地点头道谢,快步离开了,刚刚走出医院门,连多走一步都没有办法,靠着门框直接滑坐到了地上,左手里死死捏着被揉成一团的脑电波图,右臂折过来遮住双眼,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似乎终于松懈下来,无声地恸哭。

就好像沙漠中迷途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第37天,1607时,不二苏醒。

第一次苏醒只维持了不到五秒钟。又过了近两个小时,不二才真正地睁开了眼。

他的视力和听力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如同被浸在水里,只能看到一片光怪陆离,听到嗡嗡的夹着轰鸣般杂音的声音,内容都分辨不清。不二以为周围没有人,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久未使用的声带似乎都肿了,无法震动。

有人轻柔地扳开他的嘴,用吸痰导管探进来清理了一下,不二才迟钝地发现原来只是自己看不清楚。他想抬手去摸,卧床太久逐渐开始萎缩的肌肉几乎无法作出反应。

他在隆隆的水声中,听到了手冢的叹息。

“我真想,把你丢进对战室,揍一顿。”

隔了很久,手冢低沉地说。

他在看完了忍足传来的随身录像后就一直想这么做,把不二关进对战室好好收拾一次,离开“青春”才几个月,战士的素质就退化到这种地步了,连自我放弃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每天空下来都在设想,当不二醒来之后要如何罚他跑圈,罚他抄规章制度,罚他写几万字的检讨,罚他回训练基地跟小孩子一起重造,只要没有工作就一刻不停地想,拿着笔纸一条一条地记下来,足足写了半个笔记本。他特别想卡住不二的脖子狠狠晃几下,问问他在那个时候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有没有考虑过会死,有没有考虑过关心他的人会多痛苦,有没有考虑过他的爱人,他宣誓效忠的灵魂伴侣。

不二听不清手冢究竟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手冢的表情。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遍又一遍地抬起双手去抚摸手冢的脸,去抱住手冢的头,去拥抱他吻他,又一遍又一遍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能做。他睁着失焦的双眼盯着形似手冢的轮廓,面部似乎被石膏面具糊住,每一条肌肉的苏醒都缓慢而陌生。

他花了十几分钟,才努力露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微笑。

他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触觉的复苏出奇地快,他感觉到了手冢搂住他,呼吸断断续续地扑在耳边,他不由得期望一个久违的亲吻,于是尽力地转动脖子,去寻找陷在发丝里的唇。

他终于得到了,如同在漫漫长夜中拼力挣扎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破晓的曙光。

 

 

复健是漫长而痛苦的,小坂田列出的时间表上,不二要恢复行走能力都要再花至少一个月。S式加固强化的机体曾令不二险些失去生命,又在这时帮到了他,曾经强健的身体素质让他更能经得起磨练。不二偷偷增加复健锻炼量的事情被轮流陪练的队员们发现了,海堂桃城大石菊丸河村都被不二软硬兼施地威胁,只有越前一转头就报告了部长,不二哀叹着龙马变坏了不可爱了,被手冢和小坂田一沉默一吵闹地教训过,老老实实地捏着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份保证书贴在宿舍卧室里床头上——对,现在不二暂时住在手冢的宿舍里,和手冢挂在对面墙上的装饰鱼饵遥遥相对——被结伴来探望的迹部和佐伯狠狠地笑话了。

“不要着急,周助,”推着轮椅陪不二去餐厅的手冢安慰他,“来日方长。”

“我知道,”不二焦躁地捶自己的腿,昏迷的37天他只靠营养液和鼻饲维持营养,体重足足掉了15公斤,锻炼了大半个月也才长出来一点点,失去光泽的皮肤包着嶙峋的骨,肌肉薄得像纸,“但是我已经耽误了两个家庭日了,爸妈和姐姐估计要着急坏了。”

手冢的脸阴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去拿了饭给不二,筷子勺子都没给,自己坐在对面闷头吃。不二瞪着只顾自己吃饭的手冢,见他完全没有帮自己拿餐具或者喂食的打算,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又怎么触了部长的逆鳞,最后从餐桌上小心翼翼地伸过去一只手,勾了勾指头。

手冢把耳朵凑过来,不二小声地嘀咕一句:“我们也好久没……没……”

后面的词语含混了过去,不二的耳垂都红透了,这下手冢心情大好,不二总算解决了温饱问题。

 

 

等到不二终于可以摆脱助步器的时候,手冢安排了一个周末,陪不二回了家,并且在不二敲门之后也没有离开,向来开门的不二爸爸鞠躬,自我介绍是不二的部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两个月没见以出国公干为由搪塞了过去,体重清减推说是不适应当地饮食。手冢知道不二不愿意让家人担心,虽然已经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家人面前,但如果得知那几近生离死别的一幕,相信父母一定会心痛入骨。

淑子妈妈心疼瘦脱了形的大儿子,一边抱怨着外国乱七八糟的饮食习惯一边做了满满一桌周助爱吃的菜色,清一色的火辣辣令不二不由自主地吸口水。手冢黑了脸,礼貌地推说不二因为“饮食不适应”犯了胃病,动手很自然地把不二的份通通在水里涮过,实在不适合病人吃的就挑到自己碗里。爸爸妈妈关心孩子的身体,一句一句问着叮嘱着,由美子眯起了和不二一模一样的湛蓝色美丽狭长的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吃得嘴唇都肿了一声不吭灌水的手冢。

等到饭后用完茶不二已经有点精神不振了,手冢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然后在客厅正中面对着不二父母和由美子,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冷俊肃然的青年一脸郑重,向三人深深叩首:

“请放心把周助交给我。”

虽然是商量过的,但不二没想到手冢这么直接到不给任何铺垫,一脸生无可恋地埋下了头。

出乎意料,手冢突如其来的告白没有得到激烈的反对。多年在国外工作的不二父母很是开明,做记者的由美子也见过不少。并且,对于这个儿子他们歉疚了太多太久,虽然无法传承后代,这两个人是真正相配的吧,一丝眼波一个动作都能读出来对彼此的深深依赖和信任。

临归队的时候读大学的裕太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先被由美子拉到一边细细地讲解了一通。听完的裕太脸色异常精彩,不二有些心虚,手冢握着他的手,带着茧子的指腹细细地摩挲他的手背,不动声色地宽他的心。裕太站在玄关,原地思想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不情不愿地对着手冢喊了声:

“——堂嫂。”

不二瞠目,半晌才想起去年温泉自己开的玩笑。看到手冢倏然沉下来的脸色,由美子直接笑倒。

 

 

一周后,在白石和切原都伤愈后,“破晓之程”对全战队直播了本世代的“不完全封印”仪式。

和大家一起在公共休息室收看仪式的时候不二被乾强行接上了全套监护设备,声称“没有死了一半的先例,不知道会不会出意外”——“死了一半”这个说法被菊丸激烈地吐槽了。幸好直到久美从祭坛上走下来,仪式宣告结束,不二的身体都没有出现异状。

“看来这种办法居然真的可以实行!”乾咬着笔帽疯狂地在本子上写,“看来S式脉络的理论是站得住脚的,我要写论文……”

不二与有荣焉,谦虚道:“歪打正着。”

手冢冷哼一声,把不二身上的导线卸下来:“下不为例。”

“不二前辈,”越前凑过来,“这么说,你是要退役了吗?”

“啊……”

大家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确,不二的S式波动经过多次定期扫描,已经确认消失了。现在的他跟S式心肺衰竭患者没什么区别,已经是非战斗人员了。

令人惊艳的“Flower-瞬杀”,已经死亡,不二名字前面的标识字母,已经由“Flower”和“Leaf”变成了和乾贞治一样的“N”。

不二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斟酌着缓缓开口:“忍足前几天联系过我,也是幸村他们的意思……其他的Flower可以自愿留在‘破晓之程’,或者回原战队继续服役,而忍足已经满了志愿年限,他打算申请退役,邀请我一起继续研究华村留下的资料。毕竟我……算是唯一一个活体实验成功对象吧。”

手冢张口就要反对,不二先堵住了他:“我看过他的方案,不会有人体实验内容,很安全的……Tezuka,大家,虽然我也想过留在‘青春’,转个内勤或者研究员什么的,但是……”

他苦笑一下:“从小到大,我所接受的教育都是作战,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不过关于S式经脉,估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华村的设想很好,成功了的话,可以治疗像大和部长那样的,很多人。”

“并且……不是有规定说,队员之间不能串宿嘛……”他最后对手冢特别诚恳地说,“我伤好了,不能继续赖在你的宿舍里了,可是,我也不想搬出来……所以,部长,不是队员,可不可以住队长的房间?”

众目睽睽之下,手冢的面色由森冷转成温柔只用了一秒钟。

“大石,”他干咳一声,“明天记得提醒我,打个报告给龙崎樱乃,我要申请置办新家具。”

 

 

不二和忍足的研究室最终选在了东医大附院的顶层,打通了三间病房,布置好了连带休息室的套间,不二亲自跑了几个训练基地,选了四名一直没能被选入战队的战士和四名非战斗人员。装修完之后其他几名前Flower战士都过来转了转,一起到藏兔座执意推荐的餐厅去吃了一顿算作是散伙饭,藏兔座还带了瓶红酒。白石、不二和切原都伤好没多久,幸村大病初愈,,那瓶红酒最后被忍足和藏兔座分掉了,忍足的酒量意外地很不错,轻轻松松地放倒了藏兔座,剩下的时间都在自斟自饮。

幸村端着杯花茶,对着不二举起来,两人轻轻地磕了下杯沿。

“那天的事赤也都告诉我了,”他随意地就挑起了这个话头,“我必须说我非常不赞同你的做法,毕竟让赤也受了伤。但是那个时候……我能理解,如果是我,大概也会出手吧。”

他顿了顿,瞄了眼旁边的切原。好不容易不需要吃要素膳了,切原对各种食物都抱有浓厚的兴趣,点了一大堆摆的满桌都是,他对面的白石只好把自己的餐具挪得紧凑,委委屈屈地占了一点点小角落。幸村毫不客气地端走了切原的几个盘子放到一边,转头继续和不二交谈: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虽然我不赞同你自伤的做法,但是……你的勇气,让我们六个人,还能这么活着在一起吃这顿饭,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不二,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珍惜和你的友情。所以那个时候我才特别的失望,不过还好……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不二静静地微笑着,和幸村再度碰杯,“我也是,很喜欢你。”

忍足每天瞬移上班,不二就只能从“青春”开车过去了。手冢抽空陪着他开了好几遍,保证他绝对记住路线才敢让他正式去工作。在不二报到的前一天,手冢载不二去各训练基地接他选好的工作人员,他们被安排在“冰帝”暂时提供的宿舍里,忍足张罗着办他们的入职手续,不二就主动跑外勤了。

最后一家是东京都第三训练基地,不二和乾的出身地。在休息室等待小战士们打包行李的时候,不二透过窗户看到了当年自己的教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向育婴室走去。

“大概是,新诞生的S式小战士。”手冢也注意到了,在不二身后悄声道。

“嗯……新的S式波动,开始诞生了。”

标志着本世代的封印成功,诞生的新世代的战士。

这是他们辉煌壮丽的谢幕,也是新世代的启程。

《神弃·下·The Lost》-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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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讲故事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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