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一年又一年

大家平安夜快乐~毕竟是小支柱生日，上部再刷也差不多完售了，最近都没有产出POT这边呢……就把上部出书版结局贴出来吧，明天贴下部的结局章~~
之前说的网络版双线结局还是懒得写了……可以透露一下按照网络版的走向上部会是TF以分手为结局，在出书版里因为数次不同的选项才走了HE，大家可以对比着看看~~

（十二）

转移的时候不二模糊地醒过一次，听不清是谁在一遍遍惊慌失措地喊自己的名字。他倦得抬不起眼睑，知觉都深陷在黑暗里，朦胧感觉有呼唤透入梦中，唤着Fujiko不要走。

再醒来，毫不意外是陌生的病房。一色雪白的墙面，身下是救治舱，左右各摆了一张病床，左手边那张床上整整齐齐叠着雪白的制服，压着缀了流苏的金色肩章和白色帽子，是“Flower”的礼服。手腕脚踝都隐隐发涨，数根导线连着各种仪器。不二偏头，窗外乍破的天幕透过纱帘泻下一缕熹微的晨光。

不二盯回最近的屏幕，看不懂的曲线持续高低起伏。左手边一个小仪器忽地一声轻响，没一分钟，门轻巧地滑开，套着白大褂夹着记录板的白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看见睁着眼睛望过来的不二明显惊讶了一瞬，然后朗朗笑了一声：

“比我预想得早啊……ecstacy~”

“这里是，‘破晓之程’？”

“不，这里是东医大附院。”

不二有些懵，白石看出来了，解释了一句：

“这四层是‘冰帝’收购的，早在三年前就建成‘S’专用了。大隐隐于市，这里器材和人员都比本部方便。”

“不过，”他扫了眼病床上的制服，耸耸肩，“就现在的人员配置，你说这里是‘破晓之程’分部也不为过。都是为了你才临时调过来的哦，Flower-不二周助。”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里。

不二沉默，白石已顾自托起记录板刷刷抄着各个仪器上的数据，查到镇痛泵的时候留神看了眼不二的脸色，抬手试探地旋到了最低。

“——呀，真的很厉害啊，不二君。”

见不二没什么忍痛的表情，白石把板子塞进口袋，拆掉了镇痛泵：“适应得这么快，比我bloom的时候顺利多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自由行动，白石君？”

“只要你有力气，随时可以。”

出乎意料的爽快回答，不二还以为白石在说笑。见不二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白石笑出声，一边说一边动手调高救治舱的床头：

“没有器质损伤，只是由于失去Leaf级S式导致的虚弱——没错，‘bloom’对于我们来说，就好比‘重生’。虽说‘Flower’能力是叠加在‘S’式上的，但是在你和切原君还有幸村身上，表现得更像是‘取代’呢……一直躺着脑供血会减少，这样会不会舒服点？”

“取代……么？”

不二沉思，白石摸了摸他的额头，以前辈的口吻安抚道：

“啊，调养和恢复训练都要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还要睡么？还是……‘青春’有人来探望你，要不要让他再等一下？”

不二一惊，连忙撑起身子：“Tezuka吗？”

“唔，”白石为难地挠了挠耳朵，“要见么？你见了就知道了。”

看不二忙不迭地点头，白石拿起拆掉的镇痛泵和空的点滴瓶出了门。稳而快的脚步声再度响起，虽然熟悉却又违和。不二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在门滑开的时候几乎要唤出声来：

“Te——”

——是菊丸英二。

面无表情地站在大敞的病房门口，穿着“青春”深蓝色的正式制服，用冷淡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看过来的菊丸英二。

不二舒了口气，微笑着弯起双眼：

“英二……真好，你来看我。”

“——你瞒着我。”

不二的笑容有些僵住了。

“你骗了我。你一直瞒着我。”菊丸一步也没有靠近，就这么站在门口，用冰冷的口吻不带停顿地说，“手冢说他之前就知道了。只有我那么担心，只有我哭得跟傻瓜一样——”

他很快地喘了口气，抿直了嘴唇，侧脸没有如平常那样贴着OK绷，一道淡白色的旧疤突兀在他绷紧的面颊上。

“……英二，Tezuka呢？”

不二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再三，最后还只是先问出自己目前最急于知道的问题。

“Sa……谁知道呢，他一点也不担心，只有我着急……”

菊丸漠不关心地讲，不二感觉胸口堵得紧紧的。

“英二……”

他还虚弱着，松开撑起身子的双肘仰下去细细喘息：“英二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

“——你背叛了我。”

不二无言以答。

菊丸侧眼，扫到一旁的白色制服，用尖尖的牙齿很快地咬了下嘴唇又松开：

“你背叛了我，Flower-不二周助。”

他不再说任何话，坚决地转身。

头也不回地走了。

病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不二心里空空落落。

耳边渐渐，响起了记忆中淅沥的雨。

“……我告诉过你。”

许久，幸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不二怔了一下，慢慢转头，穿得厚厚的幸村不知何时进来了，坐在他救治舱旁边，毛茸茸的乳黄色围巾绕了好几圈，盖住了小半苍白而清丽的脸。

“我告诉过你的，不二。不要像我一样。”

不二只是沉默。

“……战斗服要你好起来才能定做。这一套是你授衔仪式要穿的。”

“Flower”战队长用温和的语气说，拿起白色制服上衣抖开给他看：“天蓝色的绶带——正好是你眼睛的颜色呢，我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幸村君的细心。”

“——我，也喜欢过一个人。”

幸村忽然说。

不二沉默地看着他，“S”式最高战士寂寞地轻轻笑了一声。

“可能直到现在也喜欢吧。但是我的感情——还没有让我足以信任他。

“没错，我瞒着他。有半年，我也和你一样，小心控制着瞒过任何人——直到再也隐瞒不住。”

幸村怅然地看了一眼菊丸刚刚离去的门口，叹息：

“战士，大概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不信任了吧。

“至少他，是这样说的。”

“——那个人，是真田弦一郎么？”

不二忽然问。幸村看向他，神色已然恬静，点头。

“听说，他和Tezuka很像。”

“我和手冢君不是很熟，”幸村微笑，“大概吧。”

“可是我，”不二垂下眼静静地思考了一下，忽又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和你不太一样呢。抱歉，借一下手机可以么？”

幸村不明就里地凝视他，不二脸上一派淡然从容。

他把手机递过去，不二有些困难地支起身，调出普通发信模式，一点一点地打出一行字，按下了发送。

邮件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不二根本没有打开，直接递还给幸村，然后重新躺回去，放心地合上了眼。

幸村愕然地注视着不二，许久，才低下头去，按开了邮件：

“你会允许我离开么？F。”

“谁也改变不了。谁都没有改变。T。”

幸村垂头看着这两封邮件，然后，轻轻按下了删除。

慢慢地，欣慰又怅惘地微笑了。

 

 ※     ※     ※     ※     ※

 

不二休息一天后动身回“青春”收拾行李，幸村安排了车送他，低调的黑色别克，戴着帽子的司机精干而沉默。

站在“青春”本部大楼地下车库门口等待的是大石，也穿了正式制服，石膏已经拆掉了，右手看起来恢复得很好。他以局促而慎重的礼节接待了不二，不二无力地叹息着拜托他自在一点。

“手冢出任务去了，所以只有我下来。”

不二的识别卡已经失效了，大石刷开电梯，热情地说：“大家都在上面等着呢，阿隆准备了不少寿司，等下多吃一点吧不二。”

“谢谢，可是我时间有点紧张，”不二抱歉道，“英二呢？”

“呃，英二……在屋里……”

大石犹豫了，不二叹息。

电梯直达六楼，公共休息大厅门打开的时候不二被炸开的彩蛋狠狠吓了一跳。海堂和桃城一左一右拉着彩蛋的线，乐呵呵地看不二淹没在一堆彩带里扑腾。乾在吧台那边干劲十足地忙活着，从缭绕的黑烟里丢出一句“很快就好”。河村擦着手说不二你着急的话我去把寿司给你装起来，拿去“Flower”当见面礼也好。

不二拍掉肩膀上亮闪闪的金粉，眼睛里润润的水光亮得快要漫出来。

三年多了，零零散散真是买了不少东西。不二谢绝了大石他们要帮忙的好意，独自在房间里一点一点地打包。便装挑了几件，战斗服和制服都留下，摆饰全部收进抽屉，书整理了一些，两个纸箱就装完了。封胶带的时候不二犹豫了一下，拆开一个箱子，把几件很温暖的毛绒绒的衣服仔细叠好放了进去。

他背对着锁定在敞开模式的门口靠在沙发扶手上稍事休息，然后弯下腰，努力想要把纸箱抱起来。

“——我来。”

单凭靠近的气息不二就辨认出了来人，直起身松了口气，手冢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

“……下雪了？”

披风上有未化尽的细碎冰晶，不二安下心，轻笑着问。

“一点点。”

有几分钟，两人就这样拥抱着温存。一直沉浮不定的心终于又落回了原地，在熟悉的臂弯里不二慢慢有些放松的倦意。

“有什么要嘱咐的么，部长大人？”

“……坐下，我帮你剪头发。”

不二大跌眼镜，不禁愕然失笑：

“我还以为……算了，我找找剪刀收到哪里了。”

“不用。”

不二不解，手冢按他坐到沙发上，解下自己的披风为他围上。

“Leaf-TK，连结启动。”

银光碎落，精巧的牙剪在手冢手心拉伸成型，。不二这次真的笑出声了。手冢在身后按了按他的头顶：“别动，当心。”

修长温热的手指娴熟地在发间穿梭，指甲偶尔轻轻刮过头皮，仔细挑起细软的发丝。不二安静地坐着，唇边的弧度无法抑制，心脏满涨着，如被温暖的风鼓满的帆。

“——闭起眼。”

剪到刘海的时候手冢绕到面前，低声道。不二依言合眼，稍稍缩了下脖子。等待的剪刀声一直没有响起，不二疑惑着正要问，左手却被牵起来，珍重地托在掌心。

——不二几乎要下意识地抽回手来捂住嘴！

他不由自主地战栗，右手紧紧按住胸口，一再加力才能被惊诧和期许充斥到剧烈跳动的心脏按回去。无名指尖有冰凉的触感，立刻传递过来厚重强大的波动。是手冢的手具，徐徐推向指根，带着不可抗拒的灵力，顺着从指尖发散的脉络一波一波充盈不二已然枯竭的身体，不属于他却完全没有排异的力量。

他微微仰起头，不安与幸福同时夺去了他的呼吸，直到亲吻水到渠成，才终于呼出那口长气。不二张开眼，迫不及待地埋头望向手冢掌心自己的左手——

“——呃，那个，这个是……指虎么？”

足有三指宽的硕大指环，除了内圈还算光滑，外圈不知为何凸起数个奇形怪状的刺。不二盯着看了很久，歪头，猜测手冢的原意大概是镶嵌花纹。

“——一直想着怎样回礼，”手冢顿了顿，诚实地答，“我的确练习了很久，可是还是没有你做得好。”

“它是独一无二的，足够了。”

不二掩去笑意，柔声道：“Tezuka的戒指。”

他抬手抚上指环粗粝的面，在手冢微微露出窘迫神情的侧脸印上热切的吻。

“不管怎样，还是准备了可以让你带走的东西。”

手冢化去指环，在不二挑眉前拿出墨绿色的丝绒小盒，货真价实的戒指穿在铂金细链上，他为不二仔细扣在颈间。

“战斗的时候小心不要弄坏了。尤其是和幸村一起。”

“啊？”后一句让不二不解，“为——”

“你会知道的。”手冢按住不二的唇示意他噤声，然后托起指环，宣誓一般亲吻内圈的字。

“K to S”

“你是我的。谁也改变不了。”

 

 

交接手续琐碎复杂，一样样做下来倒也快。手冢陪着不二一间一间刷开房门，从仓库到控制室，从顾问室到队长室，从中心场到医院。再怎样放慢脚步也终于回到了起点，公共休息大厅里站了不少人，没有轮班的工作人员都跑过来和不二道别，纷纷拍着背说着祝贺和鼓励的话。不二应付着，在人群里左右张望，果然找不见菊丸。

还有那个孩子。

“……还有两个，”他低声对手冢说，“我去房间找一下。”

菊丸的房门开启了夜间模式，机械链条在门那边咔啦咔啦地响。不二敲了几下，不意外地石沉大海。他深深叹气，把额头抵在门板上。

“英二……”

他把右手贴上门，沉下心，意识静静地附着潜入。

房内客厅的灯忽然亮了。

菊丸从抱枕里抬起头，怔怔地盯着独自闪烁的吊灯。

亮一下，暗一下，重复三组，然后长亮三下，又短亮一下……

是摩尔斯电码，拼了三遍。

“SORRY”

灯重新暗下来，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别想这样就让我原谅你。”

赌气地喃喃自语，菊丸重新把脸埋进已经濡湿的抱枕里。

“越前——也不在么？”

挂着门牌的最后一个房门外，不二敲了几下，毫无回应。

“今天大家都没有任务。”

“嗯……有东西想要给他。”

不二拿起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有点发愁。

手冢沉思了一下，用识别卡贴上读卡器，“嘀”地一声，报出了“Seigaku-TK”。

“我到楼下等你。”

客厅里空无一人，卧室收拾得整整齐齐。不二推开玻璃门，越前坐在露台的半人高的栏杆上望着窗外稀疏的雪，听到声音一言不发地回过头来。

“不冷么，越前？”

不二含笑走过去，抬头问他。

“——这样，跟一开始就反过来了。”

越前不答，仰起脖子望着天空感慨了一句，然后转回头，逆光的脸上辨不出表情：

“当时，是前辈坐在上面的。”

不二了然：“你还是想起来了。”

他微笑着伸出手：“很危险的，下来吧？”

越前没有回应。

他仔仔细细地看不二伸过来的那只手，白色的制服，袖口是深蓝色的，露出衬衣浅蓝的荷叶边，三颗金色袖扣刻着五芒星和花的形状。他也抬手，没有去握不二的，而是伸到不二颈间，解开了还沾着碎发的“青春”深蓝色披风，手冢的披风。

金色的肩章露了出来，缀着深蓝的流苏，代替绶带别着天蓝的丝巾，“破晓之程”的礼服挺拔合体。

“前辈你这样穿真好看。”

越前收回手，淡淡地称赞：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穿‘青春’队服的样子。”

他跳下来，站定，拍了拍脸，仰起头直视不二，强作镇定地扯出一个轻松的笑：

“前辈，我Leaf考试合格了。”

“我猜到你会合格的，”不二眯起眼睛称赞，“祝贺你。”

“前辈，约好的，你还是失约了。”

“……约好的，什么？”

“明明约好了，等到我能够违抗你的那一天——我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从Root终于升上了Leaf，终于可以和你一起了，你却去了Flower……”

越前把下巴高高地仰起来，咬了咬牙，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太狡猾了，前辈，最后还是赢了我才走——”

——不二颈前有什么东西被雪光映亮。

是一枚戒指。

“……太狡猾了，这个样子若无其事地走掉……”

越前死死咬住牙关，慌忙背过身去：

“这下子，我怎样，也没法赶上你了……”

“……越前。”

不二这才恍然。

他上前，从背后温柔地抱住孩子一瞬间僵硬的身体。

“……我有礼物给你。不过抱歉，不小心弄湿了……”

他把手里的纸袋塞进越前怀里，然后捧着他的头顶，安抚地吻了吻硬硬的墨绿色发丝。

“再见，龙马。”

——直到客厅的门也被关上，越前都没有转回身去。

他低头，拆开纸袋，抽出一本黑色的皮面笔记本，泛黄的扉页泡过水，钢笔字有些化开了：

“Flower作战学习笔记

越前南次郎

XXXX年6月14日启用——XXXX年12月28日封档”

他终于无声地落下泪来。

 

 ※     ※     ※     ※     ※

 

“在Flower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不二。”

桃城和海堂已经替不二把行李装上了车，大石站在车前琐碎地念叨着，听得不二好笑，扬手把他抓过来抱了一下。

“寿司也放进去了，”河村举起拳头，两人碰了碰，“有空就回来看看吧，‘破晓之程’不允许瞬移进入，你总可以出来吧。”

“一定。”

“乾汁特制白金版SP2.0，”乾也把一个巨大的保温瓶搁进后备箱——立刻被手冢黑着脸丢了出来，他有些不甘地推推眼镜，“我从早上就做到现在……”

“谢啦，乾，”不二毫不在意地重新捡起保温瓶摆进去，“‘青春’的特产怎么能不让他们见识一下呐。”

他分别和桃城海堂握了手，两个人眼圈都红红的。不二仰头，本部大楼六层某个窗户立刻拉拢了窗帘，红色的发一闪而过。

不二微笑着收回视线，最后，被手冢拥抱住。

“之前说过的，‘Flower’内部那些，”手冢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叮咛，“谨慎行事。我会再调查的。”

“安心，”不二笑道，“不用担心我。”

手冢轻轻呼了口气：

“会不会太紧？”

“——再紧一点。”

他要记住这份束缚的温度，然后抱持着它奋力走下去。

这样，便不会孤独。

“去吧，”手冢依言紧紧抱了一下，然后松手，为他把制服拉平展：

“——我在这里。”

不二不再回答。

他用力合上后备箱，然后上车。

降下车窗，并拢双指擦过发际，向大家行了个“出击”的礼。

再见。

——会再见的。

他不再回头，就这样，驶向未知的未来。

 

 

《神弃·上·The Abandoned》- Fin -